作者：飞鸿（出版《满地欢喜》《彼岸浪迹》）一
庚子中秋时，桂子馥郁香。
金风爽爽，天南海北的十几位“翟”粉纷至沓来，落脚在景德镇皇窑，齐刷刷会合金雕瓷业。昌河之畔，藏龙卧虎。地图上的一个不起眼的小点，高新区的一家瓷业巨坊，乃国内酒容器制作领先者，酒坛密封业界翘楚。源于景漂一族、路桥新桥人蔡灵明、蔡玲玲伉俪钻研与坚守，打拼十余载厚积薄发，深得茅台、汾酒、国窖、洋河大曲酒业龙头企业大单肯定。
“一年明月今宵多，有酒不饮奈明何？”好客台州人，老乡双蔡摆接风宴，设罗家机场旁绿林幽境间，一席宝石人家私房菜。赣菜一味大桂鱼请贵人，主宾位的北京职业画家翟俊峰经不起主人频频倾饮，与在座学生的杯杯敬意，动筷未几，翟老师已有三分醉了。
好戏在后场。十五的月亮，十六圆。
夜色撩人呀，满月从金雕厂区一角的簇簇篁筱间蹿出，月华如水，天涯此时，庭院笙歌，金雕赏月会开锣啦。草坪上的长桌台，摆上盘盘秋天的浆果、传统的酥皮月饼。
案上的素瓷瓶插花非常惊艳，一粗杆栾树之姿，束束圆锥花序犹如小灯笼，张灯结彩，地上大瓷坛上的花枝曼妙婀娜，繁花点点的桂枝，与挂果累累的橘枝组合，秋意浓郁，致敬绘画人啊。这些花枝是钱霞客漫不经心之作，就采剪自厂区一角。与画同韵，美就在身边，美需要用心发现。正如翟俊峰所言，我不生产美，我不过是美的搬运工。
噼里啪啦，火苗直窜，几个玩火的男人在张罗，篝火燃起来了。蔡灵明一声吼，动感开场舞，翟俊峰与他的女弟子们绕着火堆转动，一圈又一圈……此时经典老歌《草原之夜》幽幽飘响：
美丽的夜色多沉静
草原上只留下我的琴声
想给远方的姑娘写封信
可惜没有邮递员来传情
等到那千里雪消融
等到那草原上送来春风
……
潇潇间，竹亦得风，夭然而笑。
如许风月呀，不醉不归。
二
翌日，晴好。瓷都做客，翟俊峰弟子班大多初次至，对一览古窑景区兴致尤浓。
陶瓷界有此一说：“北看故宫，南访古窑。”历代瓷窑炼就了千年瓷都，著名督陶官唐英说：“瓷器之成，窑火是赖。”唐、五代、宋、元时期景德镇地区使用龙窑和馒头窑，创烧出闻名于世的青白瓷。元末明初创制葫芦窑，年间将青花瓷、颜色釉瓷、釉上彩瓷瓷胎发展推向极致。至清代，又创制蛋形窑，镇窑的营造技艺和烧成技艺，使中国古代制瓷水平臻于顶峰。
枫树山蟠龙岗，城市绿心。漫步间，瓷音水榭，明闾清园，见识了窑火的奇迹。
下午又行，入陶溪川，别有天地的China坊，面向世界、面向未来的梦工厂。伫立一个甲子的宇宙瓷厂华丽变身，改造成陶瓷工业遗产博物馆，年获得了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亚太遗产保护创新奖。弥漫其间的琳琅店铺，有新一代制瓷人的手艺风范。广场大道上热闹的临时街市，瓷内瓷外，皆属于年轻大学生的创业灵光。
逛累了，我们躲进古建新构的细细咖啡馆，来杯神秘岛国危地马拉的豆子饮料。翟老师借此闲庭，聊日常间，言及绘画之道。旁听间，与细细老板洪苍蔚再遇，即获赠好几袋手信元生水果面包。
说来话长，插点往事。因好游历，好美食，好交往，得贻赠霞客美名。年仲夏，与蔡灵明浪迹喜马拉雅山国不丹，廷布请唐卡见活佛，攀虎穴寺绝壁，下帕罗河谷捡溪石，不亦乐乎。蔡灵明还在雷龙之国“戒楚节”上，将一幅金雕之作瓷板唐卡赠送给不丹王后，成就一个民间艺术交流的佳话。
金雕笔会进行时，翟俊峰的独角戏。先来一幅墨竹图，且看老师胸有成竹，意在笔先，下笔挥洒自如，布局疏密，用墨浓淡，干湿并举，一气呵成佳篇也。众弟子还在琢磨老师的运笔构图，而我只有赞叹的份，神来之笔啊。旁题郑板桥句：竹君子，石大人，千岁友，四时春。字迹遒劲古朴。
饮茶间歇，翟俊峰现场教画。学画要拜两个师傅，一是要向古人偷技，仔细揣摩前辈画技笔法。齐白石画鱼虾，潘天寿绘山花，都有其一技之长。要学人所长，内化于心，为我所用，为我所会。站在前人的肩膀上借鉴取舍，百尺竿头，再进一步。第二个师傅就是大千世界，从大自然中萃取能量，善于观察提炼，在写生中摄取神采。学画之途很漫长，也很辛苦，前进的每一小步都很艰难，不积跬步，无以至千里。
再来一幅四尺整张水墨荷花图。泼墨写意，意韵万千，墨洇的大荷叶隽永生动，一杆新荷尖尖立于一侧，犹有张大千写荷之风采。映日荷花别样红！
夜阑时，意千重。
三
宿浮梁的皇窑客栈二层居。晨光渐渐明亮，秋香弥漫，起早入阳台，视野中一派赏心的风光啊。
天青色的积云下，由近及远，底下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桂花，微风中摆动香枝，旁边湖石垒的独峰，假山流泉，花木扶疏，池鱼鳞波，逶迤而去的大园子，颇具郊野的气息，树影森森，烟雨中层叠屋宇碧瓦朱甍。我立马有了主意，叫醒立红，一同到楼下搬来八仙桌，剪了花枝与棕叶，布置风景茶席，随身携了写京都的书《春山好》。恰好各自欢，立红随师友画瓷，我于窣静一角，品茗读书也。
上午，还是从众，跟翟俊峰师生一班人访瓷宫。皇窑的仿古馆，包罗万象。今日景德镇瓷器仿古水平登峰造极，几可乱真，尤以樊家井仿古街为甚，有些重器骗过专家火眼金睛，堂而皇之进入拍卖殿堂。画者着意于瓷上功夫，看得认真，翟老师的讲解添了趣味。而我，与仿古器匆匆打个照面，就步二楼看老景漂钱大统的焦板画，一幅瓷虎神韵生动，威风凛凛，驻足看了半晌，更喜欢创造的艺术。这位花甲之年来此发展的上海人，攻克高温陶瓷釉下彩西式绘画艺术，成为景德镇十大陶瓷人物。
饮浮梁红，读书间，不觉晚色近。忽念杜甫长篇乐府诗《琵琶行》名句：“商人重利轻别离，前月浮梁买茶去。”一想，得去浮梁菜场一趟，给为艺者加两个菜，犒劳一下。遂雨中奔波，得二斤余的三条野生鲫鱼，十余只蟠阳湖大螃蟹。于小厨房煎鱼，再在自带的袖珍煤气炉中熬啤酒鱼汤，河蟹交予大厨，嘱其烧法。画瓷不暇，直至暮色四合，20余众才至，鱼汤一扫光，蟹味也得赞字。其实做菜还是三脚毛，实战往往差一火候，当指导还真行。
漆夜，雨音滴滴答答。须臾,脚步纷纷叩响，我处阳台犹如艺术客厅，师生咸集。
隔壁玛雅大姐率先带来口粮，铁观音、糯香碎银子及零食一大袋。茶博士一职交予风趣幽默的老大姐了。这位南昌女子，出身书香门第，多才多艺，其外公乃著名书法家沈尹默。年其与丈夫旅居墨西哥，身兼墨西哥中国和平统一促进会副会长，与华星艺术团艺术总监。说起当年往事，南昌街头邂逅富阳帅小伙，一见钟情，成就了一段好姻缘。也就有了后话，其丈夫事业风生水起，经商通达北美。
绘瓷当前，翟老师与其女子*团的话题因此生发，讨论近乎热烈。翟俊峰言，纸上瓷上同理，讲究笔墨构图意韵，只不过瓷上作画，是釉下彩，颜料有限，最接近的水墨就是青花，笔法得细细琢磨，提按顿挫，浓淡干湿，疏密有致。有多次画瓷经历的翟俊峰经验丰富，自然有不少小窍门分享。
日画瓷，夜论画，苦中有乐啊。我没头没尾来了一句：“画画是生活的一部分，不是生活的全部。”其实觉得生活还是轻松一点，画里画外，往往有心栽花花不发，无心插柳柳成荫。于是，更多的开心话题一个又一个冒出，犹如夜丁香一枚枚绽放。
时针悄悄滑向子夜，我的蓝牙小音响悄悄飘起背景音乐，古筝版《琵琶行》。桂月茶话，真如诗圣所诵“大弦嘈嘈如急雨，小弦切切如私语。嘈嘈切切错杂弹，大珠小珠落玉盘。”
听者有心，浮梁顿悟。
（图库中国供图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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